熱門部落格連結

我的博客來馬上到博客來購物 我的通路王加入通路王

2013年2月24日 星期日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點我購買※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點我購買※

2012年11月,美國總統歐巴馬連任後,紐約時報訪問200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時,他表示願將《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這本將哲學化身在日常的小細節裡,發掘個人價值與生命意義的經典,推薦給歐巴馬及任何一位美國總統。
  全球暢銷超越500萬冊
  橫跨半世紀的不朽經典

  ★獲選時代雜誌70年代最有影響力的書籍。
  ★亞馬遜累積超過1000條的讀者迴響,至今仍是暢銷排行榜常客。
  ★時代雜誌、紐約客、紐約時報、巴爾的摩太陽報、村聲雜誌、衛報……媒體一致好評。
  媲美梭羅《湖濱散記》的經典巨著
  一九七○年代的夏日,「我」與11歲的兒子克理斯從明尼蘇達的家中出發,騎機車橫越半個美國,打算一路飽覽景色至加州海邊。在這趟為期17天的旅程裡,「我」發現,過往鑽研於哲學導致精神分裂的回憶不停影隨形,而11歲的愛子克理斯也被醫生診斷出有精神疾病的前兆。為了安撫過往的靈魂,「我」決定好好面對過去,重拾對於哲學的追求,並再度完成早已遺忘的哲學理論。
  波西格在本書中討論的,正是心靈與科技的距離。故事可區分為兩條線,一條是「我」,與11歲大的兒子克里斯一同騎車橫越半個美洲;另一條則是「斐卓斯」,波西格假藉柏拉圖《對話錄》中出現的人物代表過去的自己、那個曾經因為走不出追求真理困境而精神崩潰的人。隨著父子間的交集越多、面對大自然的時間越長、以及探討科技理性社會的思考不斷,「我」發現「斐卓斯」也如影隨形的跟隨著他。
  本書可說是由這兩種極端的敘事裡交織起來的,一方面是人性與科技的再深入、一方面「我」也不停地審視自己的心靈。最終,這兩條敘事合而為一,「我」終於理解讓自己精神分崩離析的原因,正是來自這種理性社會,人們過度依賴科技卻未曾追求科技的本質,缺乏心靈上的追尋。也透過這趟旅程,「我」重新找到了與世界的妥協之道(以及與「斐卓斯」的相處之道),還有活下來的原因。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以優美流暢的文筆,闡述一場關於心靈與科技的辯證,尋求在現代生活一種追尋自我的旅程,並以簡單的語言,將哲學思考化為簡易的故事流洩至讀者心裡。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為何成為經典?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出版前,曾遭121家出版商拒絕;出版後卻迅速創下銷售奇蹟,首年狂賣超過百萬,攻占美國暢銷榜長達十年,至今依舊被認為是美國哲學的入門讀物,也是美國高中生、大學生必讀的經典小說。
  七○年代,本書問世時,正是美國經濟富裕,但社會文化極度不滿物質成就的年代。二次大戰後的戰後嬰兒潮青年,經過六○年代各種政治思潮與社會運動激烈抗爭後,他們開始消極的以嬉皮形象,留著長髮,穿著簡單甚至邋遢的衣服,藉此反諷這個社會爭權奪利的荒謬,崇尚愛與和平。
  作者認為這本書讓這些想捨棄物質成就的人,尋找出擴展「成就」的意義,涵蓋到安居樂業以外的範疇,超越自由的範圍,給人一份向上的目標,讓人能朝無限的成果去努力。與當時整個文化尋找的東西不謀而合。這本書因此成為世代的文化承載者,奠定經典的地位。
  在社會變遷的轉折處,甚至是人生不同階段的轉折處,我們都會再次對自己產生困惑,重新探索自我的各種可能。而近半個世紀,跨越多個世代的青年,無論不同種族、性別、年齡…,都能在這本經典裡找到各自的答案。
  隨時翻開書頁,跟著作者回到美國荒野公路上,探索自我內心的困惑,就像體會社會醞釀眾多不安潛能的七○年代,如何尋找大時代的方向。無論世界如何紛亂,這本書天才般的哲思,優美的文字,找到每個人內心深沉的平靜力量。
  波西格為何要撰寫《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
  波西格在探尋真理的過程中,逐漸對於當時美國流行的理性知識產生懷疑,同時也受東方哲學的影響。西方與東方、科學與藝術、物質與精神,這種二元對立性帶來的衝突與矛盾讓他相當困擾,轉而尋求二元性的整合之道,並發展「質素」(metaphysics of quality)理論。但因理論不被受到學院認可以及個人內在的衝突,終於讓波西格走入精神崩潰。被醫生診斷為精神分裂後,波西格曾受28次電痙攣療法,長期居住在精神病院的時光,讓他理解到堅持自己的理論只能永遠留在精神病院了。
  出院後的波西格尋求另外一種方式來表達他的理論,正是本書《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的由來。1968年,為了擺脫狹窄而受限的自己,波西格與長子克里斯一同進行一趟為期17天的摩托車之旅,這段旅程裡他反思了人與自然的關係、理解理性主義為何會造成他的精神崩潰,以及父子間的相處之道。最終他尋得了心靈的解脫,也找到了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
作者簡介
波西格(Robert M. Pirsig)
  美國著名哲學家及作家。1928年生於美國明尼蘇達州,於明尼蘇達大學主修化學及哲學,並攻讀傳播學碩士,後赴印度貝拿勒斯印度大學(Banaras Hindu University)修讀東方哲學,回國後於蒙大拿擔任修辭學教授。


推薦序
騎入心智深山
  念碩士班的時候,曾上過一門課叫做「明代禪典」,授課的鄭琳教授只選了一位禪師的著作做為整個學期的研讀,就是憨山德清的《憨山老人夢遊集》。由於只有我一個人選課,每堂課就是我說一段,老師說一段。憨山老人最被稱道的是「禪詩」,期末報告我便寫了關於「禪詩」裡的文學表述,簡單地說,也就是禪詩的修辭學(rhetoric)。
  禪詩裡最常出現的譬喻之一,就是「水」、「月」的關係。比方說「月本無塵,水自清潔;從何處洗,求之不得。月墮水中,水涵月影。可惜觀者,熱夢未醒。」,讀詩的人通常會試著去解釋「月」象徵什麼?「水」又象徵什麼?詩中的這種比附又意謂著什麼?另一種更令我著迷的敘事是,比喻消失了,詩中只呈現了某種景象。比方說:「一片寒心雪夜,數聲破夢霜鐘。爐內香銷宿火,窗前月上孤峰。」禪宗認為文字不可靠,因而不採直說,而用「比」、「興」。只是當時年輕的我迷惑得很,靠修辭學就能「接近」真理嗎?
  羅伯特.波西格(Robert M. Pirsig)這本上個世紀七○年代暢銷書《摩托車維修之禪與藝術》(Zen and the Art of Motorcycle Maintenance)在台灣並非第一次出版,早在九○年代就已譯出一個名為《萬里任禪遊》的版本,當時也正是台灣書市大量出版禪學相關書籍的尾聲。高中時代的我閱讀了類似鈴木大拙或諸多禪門公案的書,因此對這樣一本書產生了興趣。彼時「禪」這個字在科技發展起飛的台灣社會,似乎仍帶著某種呼喚與誘惑的力量,彷彿在暗示著那個社會底下潛藏的迷惘情緒。
  多年後已不再年輕的我再次閱讀到《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的新譯本,我不再把它當成一本禪學延伸的書,而是一部以「實踐」去試圖「思維」真理的書。而那個接近真理的管道,波西格用的是摩托車,以及摩托車所展開的旅程。
  書中大致上有兩個主要的敘事架構,一個是作者和十一歲兒子克理斯及友人共同騎摩托車十七天跨越半個美國的經驗;一個是在旅程中穿插回憶、夢境、旁觀的敘事筆法,所回溯的「斐卓斯」(Phaedrus,其中很大一部分算是作者年輕時的化身)的思維與經歷。但還有另一個我認為也可以把它區分開來的潛敘事,就是以摩托車的維修技術來比附各種哲學與科學觀的段落。
  回到成書的時代,那正是美國成為世界強權、科技至上主義強勢,但「垮世代」(beatnik)的嬉皮文化也蔚為風潮,神祕主義也魅惑力量的時代。作者在多年後的後記提到,他認為「承載文化的書會挑戰文化價值觀,而且在文化因應挑戰而變遷時經常如此。承載文化的書未必是優質書。《湯姆叔叔的小屋》(Uncle Tom’s Cabin)稱不上是文學傑作,卻是一本能承載文化的書。」波西格是個誠實的作者,他認為自己的書,就是一部承載文化之書。這部被認為充滿愛默生、梭羅智慧的書能風行,不妨視為是彼時之川,映出了彼時美國文化的心靈之月。
  這本書第一次來到台灣,已經距原著出版二十年了,而當時也正是台灣社會面臨傳統價值觀與科學價值觀衝擊的時刻,彼岸之月,正好映照在此岸之川上,機緣具足。然而,此刻呢?
  書中三個層次的敘事,恰好提供給讀者三種不同的閱讀經驗。在與克理斯的旅程記述裡,我們讀到親情、友情間的付出與矛盾,長途旅行莫可奈何的衝突,以及美景詩意呈現(這部分在後記出現了極大的張力)。而「斐卓斯」的段落,作者顯然想以〈斐德羅篇〉為隱喻,來重現年輕時讓作者幾近分裂的靈魂追尋與純粹理性思辨:那辯論的兩造有時是斐卓斯與體制,有時是斐卓斯與斐卓斯自己,而用以跨越這兩者的,意外地是「摩托車的維修技術」。由於作者曾擔任過撰寫使用手冊的工作,在遇到摩托車故障相關意外時,作者微妙地把化油器、齒輪比、活塞、火星塞、進氣、旋螺絲等等零件與維修動作,轉化成詮釋「理性」、「科學」、「先驗」、「經驗」、「質素」、「道與禪」這些科學與哲學語彙交錯的段落,把看似「無聊」的哲學思辨化為迷人的文學語彙。
  而「摩托車」這個「詮釋之橋」,我以為正好是在此刻台灣重譯,最有意義、也最可能引起讀者迴響的內容。
  為了讓這個意象「在地化」,且讓我花些篇幅舉個例子。一回我在與研究生進行讀書會時,一位在制度上是我的學生,在交誼上是朋友的參與者黃同弘,談到甘耀明《喪禮上的故事》裡一篇短篇小說〈野狼、海王子與烏賊群〉。小說本事一句話就可以講完:「一個少女十六歲無照載了弟妹,騎車到台中省立醫院尋找病重的父親。」
  少女的父親是「偉大的伐竹工人」,對她而言就像卡通裡的「海王子」般英勇。不過這是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少女第一次坐「歐多拜」旅行,就是父親為了補償她錯過的小學畢業旅行,夜半載她到圓山動物園看林旺。父親後來罹癌,為了不讓家中最貴重的機車壞掉,少女得每天發動機車,因而熟悉了機車的操作。在她國中畢業後,常偷偷騎車到離家五公里外的工廠上班貼補家用。十六歲那年中秋,病重的父親原應返家過節,卻一直沒有回來。少女於是騎上野狼,展開一場告別青春儀式的長征。少女當然遇到種種險難:包括機車沒油,遇到壞人、迷途等等,小說最終畫面是為了掩護無照騎車的少女進入市區,一個名叫阿財的人和朋友開著鐵牛車,把姊弟騎的野狼團團圍住,終於讓他們避過警察,見到父親。
  當時同弘以自己父親的經驗,提到七○年代一台「歐多拜」的價值超過一萬台斤的稻穀。如果把「粟仔」視為文學意象,它指涉了「農村勞動的血汗與病苦,也隱喻了在城鄉不等價交換中,被強迫貶值的身體與青春」。而我則提到那個時代,擁有一台機車或許就象徵著成年禮,或者對文明機械的駕馭。後者正是整個時代的希望:機械文明曾經承諾給我們可以駕馭,而不減損靈魂存在價值的美好未來。然而真是如此嗎?
  同一輛摩托車在美國與此地,意味著不同的「先驗知識」,呼喚了我們對摩托車經驗的記憶,改變了騎車者的「質素」(quality)。於是,我們發現這部書的跨文化心靈經驗。「大道絕同,任向西東。石光莫及,電光罔通。」這是禪師們早已開示過的,不是嗎?
  這本書實踐了海德格那著名的說法:我們認識榔頭的方式不是盯著它看,而是拿起來用。波西格的文筆優美,且把哲學化為行動,將這趟成長、探險、硬派旅行的記憶,寫成一部騎出「心智深山」之書,引導你看見的是陷入苦思人生的絕望泥淖,而非膚淺的心靈勵志。你可以把它當成抒情散文、哲學啟示、旅行文學……而更重要的是,試著以你的方式,騎入自己的「心智深山」時,彼處古道或被封閉,新路偶會展開,但人生值得這麼一遭。
吳明益  國立東華大學華文系教授
譯後記
  作者在本書裡的分身和我算是同行。撰寫說明書的行業在美國通稱專業技術文件寫作。《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在技術文件界是如雷貫耳的曠世經典,書中條列式的寫法更是技術文件寫作的精髓。除此之外,本書作者的路線貫穿我定居的俄勒岡州,行經我最醉心的美國天池Crater Lake,他南下騎至北加州,差不多和我幾月前走走停停的路線重疊,所以我拜讀《禪》的感想是,這書跟我挺投緣的。
  但譯者有別於一般讀者。譯者最原始的身分是讀者──也是翻譯過程最心曠神怡的階段──第一次閱讀過程不拿筆,默默記住閱讀心得,進入翻譯的階段時,才以默記的心得重建意境(父子對話缺乏感情、車出峽谷時豁然開朗的心境、師生對立的回憶瀰漫宿怨的氣氛)。第二階段是查資料,最基本的功課是查字典(crankcase和halation是蝦米東東?為什麼查不到soo和a few clays?),然後熟悉哲學、引擎、數學用語(挺桿、先驗、詭辯士、第五公設、帕金森定律),釐清專業概念,遇到不懂或懷疑的地方,趕快找人請教,因為不懂裝懂的後果輕則流於外行,重則曲解作者原意,失之千里。
  進入實際敲鍵盤的階段,譯者有如作者的同卵雙胞胎弟弟,即使達不到心電感應的境界,至少孿生哥哥才講完半句話,弟弟要能及時接龍。然而,譯者和作者的時空環境畢竟不同,有些部分的詮釋方式不只一種,有些字句難以推敲作者的本意,而波西格先生年事已高,謝絕採訪,譯者在無法接觸原作的情況下,退而求其次的做法是廣泛蒐集作者與媒體對談的影音與文字報導。幸好這方面的資料很多,不難拼湊出作者當年的心境。我最想知道書名的由來。
  本書走紅後,作者接受BBC電臺專訪,DJ問書名的靈感從何而來,他說,他和老友約翰一起騎摩托車兜風,約翰聊到他讀過一本叫做《箭術思禪意》(Zen in the Art of Archery)的書,這時摩托車湊巧噗噗冒黑煙,他腦筋急轉彎,把in改成發音相近的and,認為以摩托車置換射箭更妙,邊想還邊在心裡暗笑。後來,他針對這個題目寫一篇三、四頁的散文。同年夏天,他和約翰夫婦騎車壯遊美國,終點是洛杉磯的另一位友人家。從友人家,他看見好萊塢知名景點中國戲院,突生奇想,把這趟行程的所見所聞加進這篇散文,所以,作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出書的萌芽點就是好萊塢。《箭》早《禪》二十六年出版,作者是旅日的德國哲學家海瑞格(Eugen Herrigel),公認是使禪學在歐美普及化的始祖。《箭》熱賣於《禪》問世之前,插花界和攝影界相繼推出書名相似的作品,都以Zen in the Art of……開頭。
  由於《禪》的老讀者眾多,我在美國碰到不少面對面交流心得的機會。有人覺得這是一本哲學入門書,以遊記的具體架構做抽象論述;有人認為遊記是追尋真諦的暗喻,人循著來時路往回走,可以一步步找回原來的真我;也有人認為全書反映嬉皮世代的自我中心意識,有自我反省批判的含義。
  總而言之,《禪》探討的主題猶如《少年Pi的奇幻漂流》,同一事件如何看待,因人而異,各人從自己喜愛的觀點去閱讀,各自演繹字裡行間的奧祕。因此,喜歡看遊記的讀者會跳過古希臘哲學的部分,鑽研「質」的讀者會反覆咀嚼本書討論的章節,重視人與人關係的讀者則會推敲對話當中隱而不宣的內涵。有一種讀者讀不下去,原因是主角對待十一歲的兒子太冷淡了。這類讀者消化吸收到的是《少年Pi》的濃縮真相版。兒子腹瀉,主角不僅淡定如常,居然還能端坐野地,遐想古詩,叫兒子自己去洗乾淨再回來(主角提醒兒子「記得要用香皂洗喔」)。其實,能將全書映進心坎的讀者最後都能發現,硬心腸的父親才是惡鬼,讀者無法認同他,正是作者的本意。忝為譯者的我只能忠實呈現作者的初衷,將最終詮釋權媒介給繁體中文版的讀者,讓譯本的讀者各自漂流領會奇幻之旅。
  譯完整本磚塊書,宛如上山下海,騎遍一段歷經春夏秋冬的身心萬里行,白髮浮現幾根,沉澱大腦深處的是,真與善之爭、理與玄的對立、知性感性孰輕孰重,這些課題有無結論並不是重點,當前的東西比將來更重要,這正是作者強調的「旅行過程勝過抵達終點」。感謝Vince Patton、Jolly Butler、Kevin Smith在這段旅程為我釋疑解惑,更感謝編輯陳怡慈辛苦校對審譯。
後記
  本書對古希臘觀點與其意義著墨許多,但書中缺乏一種觀點─古希臘人對時間的觀點。古希臘人對未來的看法是,未來是從背後走過來的東西,而過去是在眼前慢慢後退的東西。
  想想看,古希臘人的這種比喻比現代人的比喻更貼切。誰真的可以面對未來?人頂多只能鑑古知今,只能從往昔投射到現在,即使是過去經驗顯示這種投射作用通常有錯,人也照信不誤。而且,誰真的可以遺忘過去?另外有什麼好知道的?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發行十年之後,古希臘人的這種觀點絕對適合一提。什麼樣的未來從背後走過來?我不太清楚。但是,攤開在眼前的過去主宰著視野中的一切。
  這十年間的發展當然無人能意料。在當年,本書被一百二十一間出版社退稿,只有一位編輯提出標準的三千美元預付版稅。他說,這本書逼迫他面對決定進這一行的目的何在。他也說,雖然這筆錢幾乎肯定是最後一筆,他勸我不要氣餒。以這樣的書而言,金錢不是重點。
  有道理。但是,後來新書上市,書評驚嘆連連、榮登暢銷金榜、雜誌專訪、電視電台訪問、搬上大銀幕的邀約、外文翻譯版權、數不清的單位邀我演說、書迷來信─周復一周,月復一月。來信寫滿了問題:為什麼?為什麼會寫這本書?書中省略了什麼?你當時的動機是什麼?信中有一種無奈的語氣。書迷知道,這本書不只有表面上的意涵。他們想聽完整的故事。
  其實,我沒有什麼「完整的故事」可談。本書沒有什麼深層的狡猾居心。簡而言之一句話,在當時,寫這本書比不寫的「質素」來得好,就這麼簡單。然而,隨著前方的時間一步步後退,環繞本書的視野變得更遼闊,我漸漸想得出更詳細一點的回答。
  瑞典文有一個名詞kulturburer,可英譯為「文化承載者」,但這樣的譯法仍沒有太大的意義。美國人不常用到這種觀念,只不過這種觀念應該常在才對。一本能承載文化的書就像一頭騾子,能把文化扛在背上。這種書不是刻意坐下就寫得出來的。承載文化的書是在近乎無意間發生的現象,好比股市暴漲暴跌的狀況。有些優質的好書會成為重要的文化成分,但這種書和承載文化的書不同。優質好書是文化的一部分,不會把文化載到什麼地方去。舉例而言,這類好書基於主流文化的態度,或許會以同情的筆調探討精神病,但這些書不會承載任何暗示,不會暗示說,精神失常有可能不是疾病或墮落。
  承載文化的書會挑戰文化價值觀,而且在文化因應挑戰而變遷時經常如此。承載文化的書未必是優質書。
  《湯姆叔叔的小屋》(Uncle Tom’s Cabin)稱不上是文學傑作,卻是一本能承載文化的書。《湯姆叔叔的小屋》出版的年代是在整個文化即將廢奴的時候。當時的人閱讀到這本書,認為書中刻畫的正是自己的新價值觀,所以書才會轟動一時。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的成功似乎也是這種承載文化現象的結果。書中描述的強迫電療法違反人身自由,現在已於法不容。文化變了。
  此外,本書問世時,正處於社會文化不滿物質成就的年代。嬉皮排斥物質成就,令保守派人士困惑不解。
  美國夢追求的不正是物質成就嗎?無數的歐洲農民畢生奢望物質成就,前仆後繼來美國實現美夢,終於讓自己以及後代獲得充分的滿足。而現在,子孫被寵壞了,拿起美國夢砸向他們的臉,罵說,美國夢一點也不好。這些人要的究竟是什麼?
  嬉皮明白自己追求的東西是什麼,他們稱之為「自由」,但分析到最後卻發現,「自由」是一個只有負面意義的目標,只會批評壞現象。嬉皮思考不出替代的做法,只提得出五顏六色的近程對策,而有些對策看起來愈來愈像純粹的墮落。有時候,墮落很好玩,但人很難把墮落當成一種認真的終生職志。
  本書提供另一種比較嚴肅的對策,想捨棄物質成就的人可以走這條路看看。與其說是替代道路,倒不如說是擴展「成就」的意義,涵蓋到安居樂業以外的範疇,超越自由的範圍,給人一份向上的目標,讓人能朝無限的成果去努力。我想,本書轟動的主因正是這一點。整個文化當時尋找的東西和本書提供的對策正好不謀而合,所以才會成為文化承載者……
新版序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自一九七四年推出以來佳評如潮,以二十七種語言狂銷數百萬冊,《倫敦電訊報》與BBC電台描述本書是「史上最多讀者的哲學書」。成績如此斐然,想必每位作家都夢寐以求。
  我在一九七○年代初創作本書時,當然做過美夢,但我不准自己沉溺於夢想,也不付諸於言行,以免被人解讀為自大狂,唯恐被人誤認我精神病復發。如今,夢想成真,我再也不需要擔心了。
  儘管如此,與其藉此重述人人知曉的成功事跡,倒不如提一提本書的敗筆,以提高品質,訂正謬誤之處。本書有兩項明顯的錯誤,一大一小。
  小錯在於,斐卓斯在希臘文的意思不是「狼」。這項錯誤源於一九六○年在芝加哥大學的那段親身經歷,出現在第四篇。當年那位哲學教授提及,柏拉圖為角色取名的著眼點在於角色的本性。以〈斐卓斯篇〉中的對話而言,他將斐卓斯比喻為狼。就我記憶所及,那位教授的姓不是就是Lamb,而依他看待我的態度來判斷,他認為狼的頭銜很適合我,因為我是邊緣人,似乎比較有興趣攻訐授課的題材,比較缺乏學習的興致。我的腦筋動得太急,抓住這種說法,用來界定我和學校的關係,狼的比喻因此滲透本書。反觀柏拉圖,他譬喻為狼的角色並非斐卓斯,而是萊西亞斯(Lycias)─近似希臘文的lykos,而lykos 的意思確實是「狼」。屢次有讀者向我反應,斐卓斯一詞的正確定義是「聰明的」、「亮光四射」。幸好斐卓斯不帶貶意,否則這種訛誤勢必難以收拾。
  第二項錯誤就嚴重多了,因為本書的主旨被這項錯誤模糊。許多人注意到,結尾好像缺了一點什麼,總覺得不太明確。有人稱這種結尾是」好萊塢式的結局「。這種結局動搖了本書的藝術根基。這樣的批評是正確的,但我接受批評,並非因為我的初衷真的是想寫一個好萊塢結局。我接受這樣的批評,是因為我心目中另有一種大異其趣的結局,只是沒有充分表達出來。在我心目中的結局裡,戰勝壞人斐卓斯的不是敘事者。最後應該是好人斐卓斯戰勝不斷詆譭他的敘事者。在此一版本,斐卓斯的說法改以」楷體字「字體印刷,以凸顯斐卓斯的立場。我想藉一場文藝創作研討會來進一步探討結局。時間是一九五○年代初的冬季,研討會於午後舉行,地點在明尼蘇達大學,老師名叫艾倫.泰特(Allen Tate),是知名詩人兼文評。有好幾堂課,主題圍繞著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的中篇小說《碧廬冤孽》(The Turn of the Screw):故事中的女家教苦心為兩位學生避邪,最後不敵鬼怪,學生因而喪命。我當時認定,這部小說是直截了當的鬼故事一則,但泰特老師持相反的觀點,認為作者的居心沒有這麼單純。女家教並非小說裡的英雌,而是壞人。害死學生的不是鬼怪,而是女家教盲信有鬼的態度。我本來不認同泰特的見解,再讀一遍,才看清他的角度。這則故事可從兩個角度來解讀。
  我當初怎會漏看這一點?
  泰特解釋,作者之所以能變這種文字魔術,是因為他使用了第一人稱的敘事法。泰特說,第一人稱的寫法最困難,因為作者被鎖進敘事者的頭裡,走不出來,無法利用「......在此同時,場景回到農場上......」這種轉換主題的手法,作者永遠被囚禁在敘事者的想法中(讀者亦然)。第一人稱敘事法的優勢正是如此。讀者看不出女家教是壞人的事實,因為讀者只能從女家教的角度看待事物。
  對照《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相似點在於,讀者永遠無法跳脫敘事者的想法。敘事者說,有個惡鬼名叫斐卓斯,但由於讀者只聽得見敘事者的片面之詞,因此認定這個幽靈是惡鬼。在本書中,斐卓斯出現在敘事者的夢中,無形中讓讀者開始認為,敘事者想追殺斐卓斯,斐卓斯也反過來想消滅敘事者。最後誰能如願以償?故事裡存在著一個分裂人格:兩副頭腦爭奪著同一具軀殼。這正是「精神分裂症」一詞的緣起。在人生事物的輕重緩急方面,這兩副頭腦的價值觀互異。
  敘事者以社會價值觀為中心。誠如他在本書開頭所言:「我已有多年不曾構思出新的想法了。」他說故事的用意只有一個:讓讀者欣賞他。他會與讀者分享心聲,卻瞞著約翰、希薇亞、克理斯、德威茲夫妻,不讓他們知道。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和讀者隔絕開來,也不想被周遭的社會孤立。他見識到斐卓斯不遵從社會規範的後果,因此悉心保持個人的分際。他學到教訓了。他不想再接受電擊治療。敘事者只一度坦承祕密:他是一個眾人道賀的異端邪說份子,因為他拯救了自己的靈魂,但他自知,他拯救到的只有表皮。
  知道或察覺此事的人只有兩個。克理斯是其中之一。他一路尋找記憶中的父親、敬愛的父親,卻再也找不到。洞悉此事另一人是斐卓斯。他完全明白敘事者的居心,因而鄙視敘事者。
  以斐卓斯的觀點來看,敘事者是個出賣靈魂的人,是個懦夫,周旋在心理醫師、家人、上司、朋友之間,為了讓眾人接受、擁戴而放棄真理。他看得出來,敘事者再也不想誠實了,只願成為融入社會的一員,只願終其一生鞠躬哈腰,樂於助人。
  斐卓斯受到智識價值的宰制,至於誰欣賞他,誰討厭他,他才懶得理會。他認為這世上有一項重大無比的真理,因此他心無旁騖,全力追求這項真理。世人不明瞭他的意向,想追殺他,要他從此封口。如今,社會層面的斐卓斯被摧毀了─被靜音了,但他的知識仍殘存在敘事者的頭腦,衝突由此而生。
  到頭來,讓斐卓斯重獲自由的關鍵在於兒子克理斯內心的煎熬。克理斯問,「你那時是真的發瘋嗎?」他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這時回答的人不是敘事者,而是斐卓斯。克理斯說「我就知道」的時候也首度領悟到,他失散已久的父親回來了。緊繃的氣氛消散了。父子贏了。假聲假語的敘事者不復存在。「從現在開始,情況會好轉,」斐卓斯說。「人多多少少能直覺這種事。」


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點我購買※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